丧尸王嘉×无异能金,旧瓶新酒。角色崩坏预警。
城区林立的废弃建筑墙壁上满满附着着不知名的植物,叶片一圈一圈打着卷,偶有几处断裂的植身尖端已稍稍透黄;不过它们还是恣意享受着这里难得的晴朗天气,只要养料足够,有些断处也无妨。
看起来还是那样无害。植物们仅仅是端着叶子在太阳下中吞咽炽烈的光线,或者在携带着沙尘与死寂气息的风中轻轻摇晃。天生的伪装者,正巧庇护着它们侩子手的真正面貌。
但这也是有趣的地方——至少金觉得有趣。
每天都会有不听他这个普通人的话的异能者去采摘植物藤条上熟红了的果实,为了目前来说千金难换的食物,之后失小遗大,反而成了植物生长的肥料。
现在正被植物拆卸、还伸着一只手向他求救的那人为例。
金坐在不远处楼房废墟低矮的顶层上,托腮望着那只不断往下渗去,与绿植连接处溢出着刺眼猩红的手臂;大腿上绑着的小刀被主人不自觉地拿了出来,在空中一次次旋转又落于掌心。
金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握着刀柄从废楼顶层跳下,向前的步子渐渐转换成没有规律的细碎僵硬踮脚、扬臂。像是某支损坏的华尔兹舞。
“真不敢相信我以前居然会跳这种舞呢——还是在那种地方。”金笑着摇了摇头,手中的小刀在如曦的笑意中指向不远处一只蜷缩着的植物。
“把那东西给我。”
植物战栗地颤了颤,对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它面前的少年几天前仅靠一人的体术技巧清除了他刚才坐着的那一楼房的植物,在楼顶逆着炽烈的阳光手托小刀刀柄,刀刃上的粘稠植物汁液成了灰黑色的恶臭流体,那是植物们记忆中最为深刻也最为恐惧的东西。
这片区域是少年的狩猎场,无一敢反抗,无一敢挣扎。
植物瑟缩着将刚才那异能者掉下的徽章转交给金,细长的藤条尤显得脆弱俯首称臣,动作缓慢地匍匐往返。
虽被植物汁液覆盖,但仍能模糊地看到徽章正面印有的黑色星星。
金扯了扯嘴角,撑着徽章的食指抹开它背面的稠液,被植物绞得变形的徽章用火印刻着“圣空收容基地”。
那个地方。赶他出来的地方。口口声声说着一方净土却因为粮食的突然紧缺而裁出所有普通人的地方。
无异于赶尽杀绝的行为,完全的血液从头到脚被凉透底的冷水替换。
金看着他们从房间里拽出一个又一个的无异能者,像失去神智的野兽一般清扫出一切普通人所留下的“垃圾”,面对质问与指责只是落下一句本来就没资格生存的弱者没有反抗的权力。
这算什么?觉醒出了异能就自觉高人一等?把无异能者当作圈养的羔羊那样在需要时随意使唤不需要时就扫地出门?
金低头笑笑,早该发觉圣空收容基地这个温室不宜长久生活;匆匆忙忙中整理,最后只从基地仓库顺出来一柄附有异能符咒的匕首。以及肌肉记忆中存在的种种体术形式。
但也已是足够。珍贵的异能符咒可以让金成为半个异能者;且与植物的相互利用关系能保证食物不间断。
金抹干净徽章表面的植物汁液,塞入大衣胸口前的口袋里,金属的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铛铛声。
说起来,这好像是第二块圣空基地的所属徽章。
从前的那一块一直别在大衣里,从那天于圣空基地醒来就在。金知道这种徽章属于异能者,也想过丢掉或者交还给基地里的最高掌舵人,但总在最后一刻打退堂鼓;也许是执念,金总觉得这东西很重要,保护向来只属于自己的东西那样的重要。
——
近处传来笨重的移动声。
已经过于清晰,金甚至可以听见喘息声与它骨节断裂、所有的骨头尽数错位,缓慢地抬腿扭头让那咯吱咯吱的奇怪声响毫无规律地散播。
过来了。
金攥紧刀柄,回身跳上不远处矮楼的外壁,匕首尖端撕裂常年暴露在外而略有松散的混凝土,又因承受不了金的重量让匕首生生下滑。妄图蛰伏的丧尸从植物当中奔袭,金看见那块苍绿的土地深深下陷,随即是丧尸临近眼前的恶臭。
退化的眼珠,满是坏死肌肉的皮肤,獠牙外张的狰狞面孔。
金的脚抵住落灰的墙上窗台,小腿肌肉紧绷,带动上半身瞬发旋转;匕首被抽出,刀身沾全沙砾,金迫于击落面前鬼物,手腕强硬翻转,匕首刀尖垂直下落,从上而下贯穿丧尸半个头颅。
金也随丧尸摔下,脚根率先着地,左小腿传来肌肉撕裂的疼痛;丧尸倒因匕首上强势的异能符咒失去了全部神识。
勉强解决。
金踉跄着站起,有些吃力地拔出匕首,令人作呕的丧尸黑色血液顺着刀口流下,浸湿了一小片土地。
丧尸向来结伴出没。
或许是两两并走,或许是十几具几十具,更甚则是倾巢而出。
金目前腿部状况不算好,再对付一具丧尸恐怕胜负还悬,要是数量超于前者,那么世界就将缺少一位还算珍惜的普通人。
接近了,杂乱的脚步声算不太轻,虫啮枯叶般的声音叠加着,每一处都好像比刚刚那具丧尸的多了份有恃无恐。
绝不下百具,还真是中了头奖。
金退到墙根,后背紧贴墙面,冰冷的温度尝试唤醒麻木的感官,在耳边不停叫嚣,驱赶那些游荡在大脑里的类似于绝望的情绪。
就算真交代在这里也总得拉几具丧尸垫背。
金朝不远处一面墙壁上的植物勾勾手,被选中的藤条明显往后缩了缩;倒不是因为惧于金在这片区域的凌威,而是相比于早早扎根的植物,能随意活动且速度奇快的丧尸不可战胜,仅是如此就能将植物耍个不知南北的丧尸甚至不需要使用如何蛮力。
藤条的反应还算正常,但眼下情况却容不得它再去犹豫。
金反握匕首,本想捅入背后泥墙的刀刃万分突然地爆发出一阵极其刺眼的金黄色光亮。金不得不暂避其锋芒,紧握着刀柄的手迅速松开,跟着后退的脚步遮住面前的视野。
虽说被刺了个措手不及,但金不觉有什么大不了,他甚至觉得那光亮本就如此。像是被信徒追随的神明那样,光芒耀世,不经意间散发出的每一寸光辉都是令众生仰望的威势。
奇怪的是,光亮并不咄咄逼人,倒是多了一份本该不属于它的细微温度。
若有若无,却是穿透每一块骨骼的细腻。
待到金察觉光亮不像起初那样耀眼,试探性地撑开一缝眼皮,本该指向墙壁的匕首刀尖已经翻转,直指前方。刀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从刀尖到刀尾由一道玫瑰金色的线条连接,一切都无法言说,也不言而喻。
金只知道,这把匕首上的异能符咒已经彻底觉醒,现在的它处于全盛,这才是它真正的实力,足以让所有自诩强大的异能者惧怕的实力。
由异能者烙下异能符咒的武器将会继承异能者一半的力量,但金面前的这一半却是连恐怖二字都没办法阐述清楚的力量。金不禁怀疑,这把匕首原来的主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好好坐拥俯视一切的力量不要,偏偏分出去一半,是无聊还是对什么的挑衅?
金摇摇头,这可不是他现在该想的。
或许,希望仍在。
金接下匕首,望向藤条,它原本的踌躇不已尽数消失,剩余的只是顺从与一分不易发觉的狐假虎威。
藤条根据金的指示缠住他的右脚脚踝,锋利的倒刺割裂皮肤,虽然藤条已经有所收敛,但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深入浅出,反而血液被更多得带出,得不偿失。
金无暇顾及他的脚踝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所耗时间早就足够让丧尸群聚拢,要是再拖一秒下去,希望只会更加渺茫。
“带我上去。”金指指身后矮楼。
藤条松弛的系缚骤然缠紧,坚韧的植身带起金整个人的体重跃上穹顶,掉落过程还是有些许痛苦的,瞬间失重的无力感造成金一瞬的恍惚,代价是着陆时双脚的痛折,这些可都是超出预料的。
金颤巍着站起,随即环视四周。丧尸群已经撕去了伪装,以金为中心形成一个大型圆环,数量数不清得多,哪里都是丧尸,声势浩荡,密麻如蚁。
“……听得到?”
“谁?!”
这声音突如其来,毫无一点前际可循。
金只觉胸腔溢凉——越是隐匿,越是不着痕迹,就越是危险。
“你不需要知道。”那声音顿了一下,细微的吐气声后,他话风一转,“现在,攻击。”
“攻击?要我冲到丧尸群里送死?”
“……‘心想可以让自己心情变好的事情,将那一刻独属于自己的美好转换成力量。’”
“我没义务去听从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的指示。”
话是这么说,但金却难压心头的惊愕。
他从那个陌生人口中听到了熟稔,也听到了心悸。
或许还有一丝冲动。
“按我说的做就好。”
“再说一次,我没……”
“按我说的做!”
……
胜负分明。
金抓破脑袋都没想清楚他到底是怎么脑子一热就开始执行那个人所要求的事的。
闭上眼睛,妄图封闭整个世界,晶蓝色的眸子藏身于薄薄的眼皮下,不安分地游离,像是躲避,也像是寻找。
没人知道主角是谁。
对于金来说,他是内定。
从眼睑闭合的那一刻起,只存在于夜暮中的梦境结构开始搭建、修整,幕起幕落,多不了并肩,少不了离别。
在梦里,金同样是一个不曾拥有异能的普通人,机缘巧合下认识了一位异能强者,他们从简单的战友关系到纯粹的至交关系,一起经历无数死里逃生。为了金的防身一事,那位强者甚至不惜分出自己一半的力量制造了一把附有异能符咒的武器,生生把金一路带上连正宗异能者都要仰视的地位。
不幸的是,某次只有他们二人参与的秘密任务遭遇了丧尸王的袭击,那位异能强者拼尽全力击杀了丧尸王,在两人都疲惫不堪的时候用异能把金推上了基地赶来救援的飞机。
他笑着落下一句不轻不重的话。
等我回来。
金只能看着他被埋没在发了疯的丧尸潮里,像是一点星火彻底消失在无边的夜空。
梦境结构在这时崩溃。
说不上什么能让自己心情变好的事,但全身充斥着的力量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金还未从愕然中回神,他开始在记忆里寻找那位只存在于梦境当中的异能强者的名字,哪怕是一个字也好,一个音节也好。
任凭金在记忆里怎样搜刮,那串名字还是本样的模糊;明明就在嘴边,明明就差将它吐出的那一口气,却总是只能半张着嘴巴,傻傻等着自己缺氧。
金甚至连那个人的声音都已经淡忘。
不过昙花一现。
金深深吸了口气,把注意力全部灌注在匕首上。刀身上的玫瑰金色线条不知何时变得耀目;锋芒寸寸,步步杀机。
这是那个人在梦里教他的,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用处。
金握着刀柄,朝前方从左至右横斩而下,霎时所出金色刀刃几何倍数增大,撕裂碍事的空气,势如破竹,一往无前地向着丧尸群飞去。
浩浩尸潮,立刻被骸骨充填了小半。
一式破军。
金在此时一跃而起,藤条在最后把金用力甩出,简单的借力让金准确地踏在正转向的所释刀刃上。
刀刃在金的催动下分裂为二,之间距离逐渐由远及近,终于在又一次回转时相遇,两者碰撞所引起的爆炸让上百具丧尸尸骨无存。
二式湮灭。
金从爆炸中脱身,还未等站稳身形,手中匕首已经丢出,数十米的高空中,它呼风唤雨,引来乌云滚滚。
之至落下时也有飓风作伴。
大地龟裂,不亚于山崩海啸。
三式通天。
金觉得这把匕首应该有个名字,思考了一会儿后说自己想叫它大罗神通。
于是那位说,可以,以后它就叫大罗神通。
匕首已经收回,金望向无尽丧尸的眼神不带恐惧,惟有斩之而快。
“够了。”
金转身,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丧尸。
危险,极度的危险。刚刚那样的情况这丧尸只要一伸手就能把自己的脖子捏得粉碎。
关于金为什么没在有人呼唤的时候就拉开距离,他只是没有想到,口吐人言的,竟是这样的角色。
——丧尸王。
还会说话,还有理智,使用生前异能。
也难怪金一个无异能的普通人却还能吸引这么多的丧尸前来,一切都是这丧尸王在作祟。
金自我询问着,他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丧尸王觊觎?
答案很浅显,金的全部身家,只有那把匕首出类拔萃。
“不可能给你。”
丧尸王挑眉看金把匕首往身后藏的小动作,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这幅场景着实难得。
“我想要某件东西向来不需要理由。”
说罢还假意伸手去夺,被金一个闪身躲过后,意料之中金的脚无法支撑这场突袭,扭成不正常样貌的脚踝死撑了几秒,还是倾倒了下来。
紧闭双眼等待疼痛的金跌下,轻得令人皱眉的重量丧尸王一个手掌就能托住。
看来是受了不少亏待。
料想中的痛感没能到来,金微微撑开半只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丧尸王俯身,另一只手穿过金膝盖关节下方,轻轻松松将金整个人抱起。
没等金出言抗议,丧尸王已经靠着自身强大的力量一步顶百步前行。金耳边是呼呼疾风,身后是丧尸群整齐划一的前进步伐所发出的踏踏声。
“你在做什么啊?快放我下来!不然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金开始剧烈挣扎,效果微乎其微。
“你还能对我不客气到哪去?”
丧尸王又瞥了一眼金的双脚,语气变得不耐起来,“脚受伤了就不要乱动,再动立刻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金撇了撇嘴,身下是什么他可清楚得很,硬生生摔下去不说骨折也可能会被那些丧尸给三下两下吞进肚子。
真是空有一把强力异能武器和一身体术了。金乍舌。
忿忿不平完了,金的视线自然转移到抱起他的丧尸王身上,这位外表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的丧尸王,金居然是这个时候才发现他与普通丧尸间的不同。
普通丧尸的长相奇丑无比,金深有感受,而且那熏人的尸臭金曾经也糟过灾,若非必要,金甚至不认为丧尸是人化成的。
但眼前的丧尸王,却是另一个极端了。面部线条称得上苍劲,与他的金发金瞳相当和谐地融合在一起,身上也没有尸臭,反而好像有着一点新雨后特有的味道。
而且,跟他待在一起,总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安心——好像莫名的,会有所依赖。
要非说与常人的不同之处,或许也只有他苍白的肤色吧。
“……你的名字是?”
话一出口,金恨不得把这几个字吃到肚子里去,询问一具丧尸的名字,对象居然还是丧尸王,先不说丧尸生命悠长得足够他们忘记自己的名字,金面前的这丧尸王,金到现在也只是给他打上一个喜怒无常的标签,万一什么时候他不高兴了光是给金的死法都能堆到成千上万,这不就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嘉德罗斯。”
“啊?”
“嘉德罗斯。”他重复了一遍。
“那就重新认识下好了,我叫金,金色的金。”
“……谁要和你重新认识。”轻如蝴蝶振翅,短暂停留在心上,飞走时又揽起一阵瘙痒。
金察觉不到这么多,面对嘉德罗斯的奇怪反应,金只会去思考他的话到底哪里出现了错误。
心情突然烦躁起来,好比一枝桃独独缺少花,继而没了热情,同样吞噬了喧闹。
嘉德罗斯骤然加速。
尽管早就没人追得上他。
兴许是太累了,扑面疾风也卷不走倦意。金的上下眼皮打着架,最终还是不堪重负闭合在一起。
在丧尸旁边睡着,怎么看都是不明智之举。
交给嘉德罗斯吧。金想。
他陷入黑夜当中,耳边是雨声淅沥,伸手触碰换来的是渐行渐远。
金看见他柱杖行走在陡峭山间,寒冬天降下雪花,到处都是刺骨的冷,只有手掌心还捂着一刃铁锈味的温热。
他停了下来,目光落在山下一座小城,身后则是一片梅花。
他抬手,想握住留给他的最后一件东西。
金看着他,心中恍然。
哪有什么雨,只是他哭了罢了。
金忽地惊醒,还燃得正旺的篝火入目,嘉德罗斯在那一头假寐。
他想要起身,又发现自己双脚上早缠上了厚重的纱布,动弹不得。
“醒了?”
“嗯。”
“那就听好。从现在开始,不许一个人出去,想要什么跟我说,在这里生活不会比以前差。”
“为什么?”
“有意见?”
“……不敢。”
金望了望面露凶色的嘉德罗斯,被怒瞪一眼后很自然地把视线移向嘉德罗斯的围巾。
金眯着眼,确定那块好像藏得有些刻意的围巾布料上有未干的水痕。
他摸了下眼角,还是湿漉漉的。
金偷笑出声。
“你笑什么笑!现在已经很晚了还不快收拾收拾睡觉!”
“这就睡这就睡。”金止住笑意,双手撑起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你不睡?”
“不需要睡眠。”
“这样啊……那晚安。”
金阖上眼,任鹅黄攀爬在脸上,模糊掉浅浅勾起的嘴角。
有一瞬间,他甚至想着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倒也不错。
他嘲笑自己不切实际。
“……嘉德罗斯,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拿着的这本匕首到底是谁的?”
“它本就属于你。”
短暂的沉默。
“不对啊我刚醒为什么还要睡觉!”
——
嘉德罗斯说的不错,跟他在这里生活完全不差。
金想要的东西都会在隔天送来,想去哪里也是说走就走。
听嘉德罗斯说,这些都只是还下所欠的。
金不知所以,换了个问题问嘉德罗斯。
那这么说,我迟早是该回哪回哪。
嘉德罗斯没有回答,反手给了金一个脑瓜崩。
他知道,那天不会到来。
他们一起跨越短短三十天。
第三十天夜里,是猎人早早布下的捕兽夹。
万籁俱寂,所有的东西都悄无声息,在天平上添加交换的筹码。
金被来自大脑的声音唤醒。
“金,到了该做交易的时候了。”
并不是之前那个,它远没有现在这么冰冷,即使抬头都感觉遥不可及。
“告诉我理由,以及,你是谁。”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梦里那个异能者是谁?亲爱的基地前成员。”
“你们什么时候对我的大脑进行了改造。”
“谨回你的问题。在你不拒绝的时候。”
“你们骗我。那些画面果然都是真的吧,我从来都不是圣空基地偶然救下的人。”
“你很聪明,但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不想要见到他,再次认识他。”
金不回答。
“我可以让你们团聚,而你只需要付出一点无足轻重的代价就足够了。”
“……说来听听。”
那头的声音告诉金,现在跟他相处的那个丧尸即是丧尸王,只要他还存在,人类就永远无法翻身。金需要做的只是将丧尸王引到圣空基地,那里已经有了能完全扼杀丧尸王基因的武器,剩下的事情金不用参与。
照那人的意思,金的决定将直接关系到整个计划是否可以进行,更关系到人类的未来。
与这些划上等号的是一位跟金关系算不上好的丧尸王。
听起来丝毫不亏的交易,金却在犹豫。
他在原地打转,找不到突破口,心中未知的疑问如山,死死裹住剧痛的心脏,绝情得足以把他淹死。
金第二次觉得自己需要冷静,需要理智。
但是他不需要再放手。
“我答应你。”
掷地有声。
时间好像停下来,一切都停下来了。
没有丧尸巡逻的沙沙声,没有乌鸦的鸣叫声,也没有尖叫和血液飞溅,更没有嘉德罗斯在自己耳边的嘲笑。
他在担心什么。他又看见了什么。
没有人可以回答,所有人都会问他怎么哭成这样。
金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扑通扑通。周围仍然是死寂。
彻夜未眠。
陆地对面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飞鸟振翅,不自量力地妄想用自认丰硕的羽翼去遮拦太阳,实际不过一点黑痣。
金没有好好看过太阳,从来没有。
最早与最晚的太阳是非满月的残缺,晨起看第一缕阳光刺破暗夜,晚时看夜色抽丝剥茧一般吞吃火烧云,多多少少让人觉得不舒服。
金傻傻看着那几只飞鸟逐渐脱离航线,仰头蹿上了同样高不可攀的云端,远比在太阳前逍遥。
他愣了很久,说不清多久。
“喂,今天想去哪?”
金错愕地回过头,第一次在和嘉德罗斯的交流中出现无措。
“啊……今天的话——”
“圣空基地。算算时间也到了。”
雷击一般。
“另有安排?过几天去也不迟。”
“不、不是这个意思。”金望着嘉德罗斯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到些什么,“我们去那里干什么?”
“拿回你的东西。走了,渣渣,拉好我。”
嘉德罗斯抓住金的手,踩着窗沿躬身跳下,不忘用一手将金拉近自己。
金罕见地没在嘉德罗斯跳窗时抗议,只是手紧紧攥住嘉德罗斯后背的布料,关节与指尖尽是白色。
他回头看了看那栋保存得还算完好的楼房废墟,未发觉下唇内里已经被自己咬出了血。
不胜感激,有缘再会。
——
金曾无数次感叹时间太慢,现在如他所愿,倒还开始抱怨怎么就不懂变通。
他跟嘉德罗斯一起,躲在圣空基地围墙里竖起的一块比墙还高的铁板所成的阴影中,金前后确认过,这里正巧是死角,基地里没人能看得见他们。
嘉德罗斯显然的不乐意,抱着手臂闭眼站着,额头上凸着些不明显的青筋。
天忽地暗下来,雨云一层层堆叠,圣空基地还灯火通明。
几个异能者手捧红烛,在基地广场五米一人围站成圈,每一人身上都散发着浅淡的金色光芒,亮度统一。
金认得他们,圣空基地驻名不知多少年的高层,每一个都是曾经叱咤多时的强大异能者,现在虽说名声不如以往,但实力不见得也比以前差。
良久,终于有人踏上广场。他站在最中央,抬手从制服上取下徽章,向天捧高。
一个异能者的徽章,是对他灵魂的认可与证明。
天色骤变,紫红惊雷即为神罚,对根本不相配的凡者的神罚。
嘉德罗斯还未睁开眼睛。
“像他那样做就好。”
“你也可以不那么做,普通人幻想出的神怎么会对真正的神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金觉得他从来没对嘉德罗斯笑得这么坦诚。
“回见。”
如果忽略双手掌心的鲜红的话。
金转身奔跑,速度比平常快了许多,不知道在追赶什么。
他在大喊,震荡脑袋。
“我按你说的做了。”
“那——做得不错。”
“谁要你这个回答?!告诉我他在哪!”
“到广场中央去,你会知道的。”
金承认他在逃避。因此一直骗自己所有的逃避都是无可奈何。
他是个局中人,看不通局面究竟如何,或许下一刻就已经将军。
何尝没想过去做那个破局者?又何尝拥有那份实力那份赌注?
金不善豪赌。他在这个时候认清。
于是他跳了下去,顺从棋手的意思到达广场中央。
雷电暴乱,一道,两道,利刃一般。
神发怒了。
“……天谴。”
嘉德罗斯跃出阴影,右手凝聚金光,全力向广场中央压去。
“早就应该问问那渣渣身上带了多少个徽章!”
眼白充血,理智溃散。
世界的神,原来还有这样的时候。
他拿心在问自己,赶得上吗?赶得上吗?
千钧一发。
可是金不在原地。
逃走了?那更好。
区区天谴。
“金,你看见了吗?我们的神在对那个自不量力的伪神降下神罚!”
“看到了吧?!是吧?!今天这个日子,足以载入史册!”
“告诉我他在哪。”
“他?你看看前面,那一整排,全是他!”
金抬起头,只看到了一段蒙灰的字,隐隐约约有些龙飞凤舞。
他伸手去抹,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圣空基地第七任统领:嘉德罗斯、金。于王冢留名。”
金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太晚了?太晚了。
犹如子弹填进胸膛,每一次呼吸都是罪恶。
金向前跑,踏上唯一的路,他觉得光就在前方。
身侧的碑文被他遗忘,他一直跑,摔了又爬起来,抹开脸上的眼泪,手掌心的血污被涂抹在脸上。
他擦不干净,他觉得这样出去太难看。
原七任王,十六岁在圣空基地广场接受神的洗礼,并成为百年来圣空基地第一个让神低头的人。
十七岁在外被数千丧尸袭击,只身歼灭过半丧尸,用自己最后的力量脱出战场,因体力不支陷入昏迷,被一金发少年所救。
十八岁成人礼,七任王将自己的徽章赠与金发少年,亲自把它别在少年大衣上。两人共同成为圣空基地的领导者。他们在广场上跳起慢华尔兹,由月光奏响大提琴。
原七任王十九岁,在生日宴上将亲手铸造的异能符咒武器赠与后位七任王,后位七任王将其命名为大罗神通。
……
原七任王二十三岁,两位统领执行秘密任务,遇丧尸王及其手下数万丧尸,原七任王与丧尸王同归于尽,后位七任王不知所踪。高层建议再等待一年,如若后位七任王回归,圣空基地依旧由他统领,未回归期间圣空基地由高层管理。
金背靠住墙壁,用手心的血涂去最后一段话。
一派胡言。
“神的天谴,岂是丧尸这种丑陋的东西可以抵御的?!他连触碰的资格都没有!再有三秒,基因破坏装置的弹药就将充填完毕,拥有丧尸的黑暗年代就将在那一刻结束!”
“金,欢迎成为见证者中的一员!圣空基地的大门之后将为你敞开!”
金没有动作,也懒得去回那个疯子的话。
他知道来不及。
“三!”
金取下绑在大腿上的匕首。
“二!”
玫瑰色的线条越来越黯淡,却又越来越温暖。
“一!”
匕首化成沙子,从金指缝里溜出去,稀稀拉拉落了一地。
“零!”
约定生效。
“嘉德罗斯,你知道吗。有的时候,你也是够傻的。”
异能觉醒。
END
“他们说,那天城区尸横遍野”
画外音:
用时三天半,想搞个史诗战争写完就这。不过写的过程还是相当爽的。(×
全程脑子想着“在你的眼睛里,我触碰过去,也窥见未来。”一句,结果到最后都没插进去,所以还是在这里亮个相吧。
活动超时太久不打tag了,怪丢人的。(你还知道